周容为度。

混乱人。各种杂食,生冷不忌,拆逆随心。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建议把我拉黑。

 

【摇滚莫扎特/萨莫萨无差】雨天,在巴黎

现代AU,萨莫ex设定,请避雷。脑洞感谢 @桑鸿鹄

1.1w+,糖里夹刀,HE(我觉得)。又名《萨列里千里寻夫记》。

------------------------------

床头的电话响得不是时候。萨列里头痛欲裂。他上一次睡眠在三十六个小时之前,同样是这支电话将他在午睡时吵醒,使他不得不为麾下当红歌手贝多芬被爆出的一张关于听力损失的体检报告单奔波忙碌,直到第二个午夜。几乎是沾上枕头他就跌入了梦乡。铃声吵得他在混沌中挣扎,要锯开脑壳般的痛楚从眼眶灼烧到脑仁,萨列里的肘撑着床面看了看电子表,表面的亮光组成2:05 AM的字样,他抬起身子又跌进褥子,呻吟着半合起眼,探手摸索桌子寻找声音的来源,抓住吵闹的手机后凭感觉按下了接听键,举到耳边,“您好?”

 

萨列里真的很困,连仅仅只是清醒着都痛苦万分的那种困,他发誓如果不是重要的事,就算冒着被扣光奖金的危险也要挂掉电话埋头继续睡到自然清醒。

 

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

 

他睁大眼睛,倦意一扫而空,被突如其来的空茫砸中,他不再掌控自己的身体,如同漂浮的灵魂看着本应顺从自己心意举措的躯壳自行运作起来,挂掉电话重新拨通,声音平静得可怕,沉稳,没有一丝颤抖。

 

“订最近的,直飞巴黎的机票。……是的。……没关系,那就订头等舱。……嗯。对。感谢。”萨列里听见自己的嗓音。

 

九月,深秋了,巴黎阴雨连绵。萨列里疲惫地用指关节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一翻身站了起来。他起身太快太急,运转过度的心脏抽搐起来尖锐地疼痛着,空中大把的氧气几乎无法供他呼吸;窗外隐约地传来电吉他奏乐的喧闹与接踵而至随即连绵不断的欢呼。

 

吵极了。萨列里像是睁着眼睡着了,他开始想:莫扎特去哪了?

 

五年前莫扎特从他的手下辞职跳槽果断单飞,谣言舆论就四散而起;萨列里很熟悉这些套路,也觉得厌倦,却没有去摆平;他放任冷箭与中伤,作壁上观就如端坐在录音室外隔着玻璃向内审视。可莫扎特的才华终究是奔放的、狂桀的,那些纸糊的墙壁拦截不住苏醒雄狮的咆哮,他崛起如陡峰,以见者生忧的姿态冲向天空。

 

巴黎巡演,莫扎特晕倒在场上一病不起,住进医院调养;今天护士送药时却发现窗户大开,被子掀在地下,被窝空空如也。

 

莫扎特究竟哪里去了呢?萨列里深知这个小疯子的个性,他想起曾经无数个费尽力气才从莫扎特手里抢下来扔掉的酒瓶,想起半夜头发凌乱还穿着睡衣的莫扎特冲进琴房用一阵阵节奏紧凑逼仄的音乐将他吵醒,想起他焦躁到难以入眠,想起他床头的安眠药,想起他三十九度高烧的完美演出后下台就晕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实在难以为继,他怎么会暂停演出?这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一个人扛了多久?究竟是怎样的病痛,能将一个正值当年的男人折磨到昏迷当场?

 

并且。想到这里,萨列里胆战心惊,低头去看自己宽大的手掌。纹路深刻,蒙了层濡湿的水光。并且。这么多年过去,莫扎特的紧急联系人依旧是他。……该庆幸自己没有换过号码,还是该责怪莫扎特连更换紧急联系人都不懂?

 

萨列里合眼拢了掌心,缓缓攥紧。是潮湿的,冰凉一片。

 

他终究没有撑住,在赶赴巴黎的飞机上随着气流颠簸的轻微超失重感而被拖入了睡梦。萨列里感觉热得快要烧起来了,只有骨髓里蛰伏着轻微的寒冷,缓缓流动,与炙热地燃着的血肉形成冰火两重天的矛盾痛觉,眼皮微微刺痛着,眼球不安地滚动想要将眼帘掀上去,又酸涩地闭住了。

 

太难受了。萨列里却不记得自己究竟在哪里,零碎驳杂的念头从他脑海掠过,三维的局限在思绪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如果太晚了买不到那家店刚出炉的脆皮菠萝包,莫扎特又要闹脾气了;伽斯曼兴奋的鼓励口吻;令人眩晕的酒精味道与变幻的绚烂灯光下舞台上被甩动的耀眼金发……

 

萨列里的意识并不很清醒,隐约在这浪涛中抓到点什么,又被远远抛飞开,巴黎在下雨,风团和飞机几乎在贴身肉搏,厮打得机舱乘客叫苦不迭。他终于撑着头睁眼拉开遮光板:外面的冰山般的云在夜幕中被染上铁灰色,看上去近乎冷酷,城市的灯光交织成网格状,熠烁着,闪耀着,叫人想起河流中放出的一盏盏安魂灯。

 

莫扎特,莫扎特……两个人已经有多久没有相见了?萨列里精神太过疲惫,竟叫刚刚的迷幻梦境给魇住了,直到现在精神依旧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太久远的感动回溯上来,接着又是浓重的悲伤与困顿,在精神里拉奏响如锯木头般的难听小提琴声。

 

那间酒吧是他与莫扎特的初遇。天啊,初遇,天啊。萨列里这时忽然意识到,已经整整十年了,他由而立步入不惑,眼看要中年,而莫扎特?莫扎特也从那个会当面摔谱子耍脾气拒接曲目、恃才傲物摆脸色叫人难堪的青年,变得能独当一面了——也对,他竟都三十五了啊。

 

这些时间究竟都用来干什么了呢?萨列里心底升起一种悲怆,突然觉得人生过于短了,只是在争斗与矛盾中、金钱与事业中、鲜花与美酒中稍稍挥霍,就快日薄西山,不只美好过得太快,就连苦痛都过得太快。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也不后悔那天去了酒吧遇见了莫扎特,更不后悔那些分享过的甜蜜又黏糊的亲吻与拥抱;他只觉得遗憾,遗憾当时没有意识到那些东西多么得来不易多么转瞬即逝,没有更加投入地去享受。

 

他记得太清楚了,因为莫扎特像一颗散发着光与热直直地冲撞上来的彗星,将他的人生轨迹都砸偏了。伽斯曼的赞扬犹在耳边。

 

太棒了,萨列里。伽斯曼说着,拥抱他拍了拍后背。太棒了。不要听你父亲的话,当经纪人简直是埋没你的才干。来唱歌,萨列里,你会红透半边天的。

 

萨列里有些想答应,他热爱歌唱时声带震动的感觉,私下的偷偷练习从未间断,也知道父亲在愤怒和叹息后依旧会支持他;可他自小是个听话的孩子,长大了也就是一个听话的成年人。父亲的话也不无道理:公司里并不会缺一个歌手,作为公众人物也很难光明正大地接承职位而不惹非议。于是伽斯曼又说,我有办法说服你。

 

他带萨列里进了酒吧,指着台子中央那个连甩下的汗水都耀眼如金子,每根头发似乎都在燃烧发光的年轻人对萨列里说,这个人叫莫扎特,是你父亲刚挖的新人,包装企划都没来得及做。如果你现在决定,就可以和他一起出道,你们都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年轻人的时代应该到来啦,萨列里。

 

音乐的声音很大,酒吧里一向如此;萨列里的心脏被电子鼓震得发疼,每个人都在欢呼,他们肆无忌惮地扭动身体挥洒汗水,尽情展示自己灵魂中最青春叛逆的一面,空气因拥挤变得稀薄又灼热。萨列里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窒息了,伽斯曼询问他脸色为何如此苍白的紧张声音他没有听见,他焦虑而神经质地推开一个又一个舞蹈的身体在舞池里穿梭,冲出大门一直到街角远离那其中的音乐,扶着墙根俯下身开始剧烈地干呕。汗水打湿鬓角滴落,他呕得用力,手指抠紧墙面揪着领花,身体如风中秋叶般瑟瑟,像要把心肝脾胃一起吐出来丢在地上踩上两脚。这一刻他不再是萨列里,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流浪汉,落魄又荒唐,哪里都去得,哪里都去不得,不分哪里他都一样乱糟糟。

 

半晌,他将头发打理好,直起身来擦了擦嘴角,整饬衣襟,恢复成那个沉着稳重的萨列里,不再犹豫,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我决定了,”萨列里平静地说,“您为我安排工作吧。”

 

他的父亲没有明白,于是将之归结于萨列里的顺从,欣慰地给他安排了职位;伽斯曼也没有明白,于是将之归结于萨列里的怯懦,从此见他总要先摇摇头。可萨列里自己明白,他是避免了自己成为一个笑话,避免了未来可预见的冷遇与低落,不,何止是他;倾听莫扎特歌唱的那一秒钟萨列里就明白,与莫扎特生在同一个时代是种悲哀,不光是他,其他歌手也将迅速在他的衬托下黯淡无光,他是宠儿,而其他的人?

 

……那些被吹捧做天赋的东西,那些被夸赞为天才的人,都会成为笑话。这颗星子燃烧得太过剧烈,群星光芒因此被掩盖,莫扎特要唱歌,歌手们就要让路;就这么简单。伽斯曼是发掘音乐人的,他不如萨列里热爱音乐也不如萨列里懂音乐,他有的是一双慧眼与一套好手腕,所以他只看得见莫扎特的好,只觉得叫萨列里见了他就会心动;萨列里却真正明白了,自己的热爱与憧憬多么可笑。更不用说与莫扎特成为搭档,将来同台演唱,这是为了让自己破坏他对歌曲的完美演绎还是要衬托他的才华呢?

 

萨列里只是想想就五内俱焚,胃袋翻腾。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如果伽斯曼没有现在告诉自己,那么……那些冷汗不仅仅滴在了地上,也浸湿了衣衫,同样砸进了心里。

 

于是萨列里便掐死了那刚刚冒出头来的叛逆。他甚至暗地里庆幸,没有答应伽斯曼,没有滑稽地在舞台上献丑。

 

那个晚上,萨列里同时在电话里提出了他人生中第一个如此强硬的请求,“但是,父亲,莫扎特必须在我的手下。”

 

他的父亲满口答应。一个新人,再有潜力,也比不上儿子的顺从来得叫他快慰。

 

萨列里再次被气流的颠簸唤醒,昏昏沉沉,在盖着的毯子上抹了一把掌心的冷汗。不到两个小时的机程,他真的想不到自己竟睡着又惊醒两次。或许这和莫扎特失踪也有关系,他心神实在难定,就算疲倦已经压得神经不断呻吟,他也难以安然入眠。

 

萨列里下飞机时雨停了。他打车直奔医院,好在莫扎特音乐团队的其他成员在他之前已经赶到,拉住了想要报警的护士:莫扎特明显是自己翻窗出去的,遇害的可能性并不大,如果现在报警搜寻莫扎特,舆论恐怕会相当麻烦,巡演途中他们冒不起这个风险,莫扎特刚挽回来一点的任性坏名声更冒不起。更何况,紧急联系人依旧是前经纪人兼前恋人?……不光是莫扎特,萨列里也会遇到相当的麻烦的。

 

萨列里谢过了他们,词作席卡内德告诉他,平时莫扎特爱去的各种地方都找遍了,依旧一无所获。接下来他们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地毯式搜寻,可毕竟人少又不敢招摇;如果过了今天——这时萨列里看了看表,是早上七点——还没有找到莫扎特,就不得不报警了。

 

“说真的,我实在想不到他还能去哪,前天喜欢的那家马卡龙店没有,旁边的公园里没有,巡演过程中他赞不绝口的咖啡厅里没有,临时工作室里没有,酒店里没有……他还能去哪?”席卡内德苦恼地走来走去。

 

“不要紧,我会找到他的。”萨列里平静又笃定的口吻让席卡内德愣住了,他问:“什么?”

 

萨列里没有说第二遍,转身就出了门,而席卡内德在他的身后追问,“什么意思?这又是你们之间的,呃,‘小过往’?”

 

不是小过往,是太熟悉了。萨列里在心底默默纠正,并未说出口,头也不回,抬手摆了摆示意席卡内德可以赶紧去找莫扎特了。而他径直去了租车行,四十欧元租了一天不张扬的黑色商务车,心中感慨了一下物价比几年前更贵,打开车门直接开向了十二区的多梅尼尔湖。

 

萨列里想莫扎特应该会来这里。

 

莫扎特从医院失踪的时候穿走了晕倒时演唱会上的衣服,里面应该不会有太多的钱,可能是几张散钞,再加上一串钥匙——萨列里莫名的坚信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毕竟萨尔茨堡古典音乐世家出身的莫扎特刚刚因为父亲坚持叫他作曲而不是唱那些“庸俗吵闹又不雅”的流行乐而负气离家时,可是个连鞋带都不会系的人,曾经他的专辑大卖后请整个工作组吃饭却忘记带钱包,依旧是萨列里帮他垫付的。当然,这钱有借无还,可正陷入热恋的他们无论是哪个都并没有在意。即使他现在懂得了独立,开始自主,又能有多么大的改进呢?

 

曾经他们来过巴黎自由行。莫扎特打着寻找灵感的旗号,萨列里心知肚明却默许,短短五天的时间,莫扎特最舍不得的就是这个湖了。湖上飘着小船,萨列里沿湖岸走过,去端详每只小船上的漆字。多梅尼尔湖畔的小船都有自己的名字,萨列里只觉得有新意,莫扎特却爱死了这样的设计,并对萨列里说过,“每一只小船也都是有灵魂的,萨列里,我相信它们在水中让涟漪互相碰撞时就是嬉戏,借着水流船头相撞,那便是一个极有情趣的亲吻;萨列里,我们在船上接吻吧。”

 

萨列里不再想下去了。他迈进那只名叫阿波罗的船,开始向湖中央的荷宜岛划去。莫扎特每一次都要选择这艘船,如果被人捷足先登,就会悒悒不乐直到和萨列里交换第一个亲吻为止。大概是因为阿波罗的俊美,又是音乐之神与太阳神,实在符合莫扎特的浪漫与叛逆气息,萨列里却不会告诉莫扎特,他更喜欢那艘叫亚当的船,因为这个名字庄严肃穆又叫人充满虔诚;他只会帮着莫扎特一起寻找阿波罗,然后在他拽下口罩撅起嘴凑上来的时候迅速吻得他重新甜蜜笑起来,再给他把掩盖身份用的口罩挂服帖。

 

萨列里叹一口气,用力撑桨,水面一圈圈孤独的涟漪泛开,被磨灭消蚀。到底是怎么会到那一步的?又到底是怎么会到这一步的?

 

……可谁又拒绝莫扎特呢。没有谁能,谁也不能;就算是萨列里那样怀着恶意的接近,也因为这只小太阳的照耀而冰消雪融,无所遁形的暗影被驱散,他们双双抱在一起跌入了金黄色蜂蜜淌成的爱河中。但正是因为莫扎特的一切都得来的太过轻易,他也就从来不知道如何去珍惜了。

 

才华是这样,成就是这样,爱情是这样,生命也是这样;莫扎特一直在追逐,安定对他而言是不可想象的,所以他又为了追逐而甜蜜地苦恼着,又不会珍惜真的追逐到的东西。他只知道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是不知道得到之后要怎么样的;在短暂的爱恋里,他全心全意爱着那个令他追逐的人,把一个活生生的莫扎特尽数奉上,直到遇到下一个更有吸引力的目标,然后就卷款私逃,留下被洗劫一空的店铺与破败的霓虹灯招牌,就像缪斯离去后的花径。

 

而那时,萨列里通过蚌壳紧合后咬合间的缝隙看着他。莫扎特在的时候,萨列里紧紧合着两片硬壳,凭他怎么敲都不开。当莫扎特离去,他才会将壳打开。他看海水的蓝,看阳光融化进波纹,看鱼群聚散游曳,也看莫扎特的背影。这时候莫扎特如果回头看一眼,萨列里就前功尽弃了,就要被那目光彻底捕获;但是莫扎特没有。萨列里正是知道他不会,才敢尽情打开蚌壳呼吸:莫扎特从不回头。

 

萨列里如此了解他就像了解呼吸与痛苦,所以他忍心拒绝那天才的甜言蜜语,一如杀死内心抱着希望的自己。

 

莫扎特不懂看别人的背影是什么心情。

 

萨列里觉得头晕,他咽下一口唾沫将船靠了岸,走近岛上的小亭。空涧流水的溅溅水声在拱形的石柱间回荡,象牙白的厅顶弥漫着清晨的雾水与阳光,阴影被驱散到角落怨恨地盘桓,绿意葱茏在璀璨的日晖下焕起了生机,他的影子从脚下被拉长,显得过于单薄又黯淡。

 

莫扎特不在这里。萨列里站在亭子中央,转圈环视四周,像被丢到大街上人潮中央找不到回家道路的孩子般茫然,这时他才再清晰不过地意识到莫扎特和自己分手已经足足有五年的时间了,分手——不,不能这么说,他们从没有提过这个词。他们只是分开了。分开了,再也不见面,刻意缺席可能遇到对方的任何场面,不再半夜把对方吵醒,也不再费尽心思准备一个生日礼物。

 

这五年可以发生什么?这五年的空白真的如此无关紧要吗?萨列里首次不确定了。他一直固执地认为他了解莫扎特,因为暗中的默默注视所以懂得他的一举一动,因为共事与照料所以明白他的每一份需求,可他现在觉得莫扎特是不可了解的。莫扎特像一阵风,吹过什么样的花海就会翻起什么样的色彩、携带什么样的香味;没有什么能拘住他,也没有什么能将他凝固成死板的雕塑。

萨列里深谙这一点。于是他曾经近乎笨拙地说,待在您的位置,我们便会相安无事。萨列里像企图戒毒的每一个瘾君子一样,起初只懂得看不见毒品或许就没事了,却不知道戒断时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每日夜晚辗转难眠时的眼泪,即使捆在柱子上手脚也不停抽搐的折磨。

 

所以,尽管他那样的抗拒着、警惕着,可是也没有撑过一个月。莫扎特那样的攻势,甜蜜的陷阱,在酒气中牵住他的手爆发出大笑直到弯了腰,却趁机在手背上落下亲吻,眼睛里的势在必得与眷恋足以将人生生溺毙。

 

萨列里于是便向下沉去,一直到与抹香鲸脊背相擦,一直到后心抵住海底的软沙,一直到暗蓝将他重重包裹再不见天日。

 

他跌坐在船上。船头与岸礁轻撞,水纹凌乱,萨列里想起莫扎特说,那是吻;他撑着身体的的掌心突然尖锐地发痛。

 

是一个金属五角星,萨列里一看就知道那属于莫扎特,大概是从手链掉下来的;他将它紧紧地握在掌心,不顾再次被硌痛,举到胸口贴好,心跳得很快,轰隆隆地撞击胸骨。他的动作如此虔诚,拳头微微颤抖,口中喃喃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母语念着,感谢您。

 

感谢您……感谢您。萨列里不知道他在感谢谁,是感谢那位端坐天国俯瞰人间的神明,还是感谢偏爱捉弄天下人的命运,还是……还是感谢莫扎特依旧保留着到这里来的习惯。是刻意留下的?是无意掉落的?这不重要了,久违的安全感涌上来,尽管萨列里唾弃着自己满足得如此轻易,只简单的恩惠都被应付得感激;但他依旧不能阻止自己像得到了指引与安慰的迷途者那样,心中迷茫的阴霾一扫而空。

 

因为,毕竟都这么多年了。让一个人饿上半天,给他一块饼干,他吃过后只会觉得更加饥饿;让一个人饿上一周,给他一块饼干,他会觉得心满意足,甚至想要多吃些肠胃都会抗议。

 

这让他觉得,莫扎特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人,至少有一部分保持着原样。近乡情怯有多半是怕见到太大的改变,如果,萨列里想,如果莫扎特已经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拥有令他陌生的眼神与笑容,他恐怕就真的不敢直面莫扎特了。

 

萨列里当即从衣服上拆下几根线连在一起,穿过星星挂饰的孔眼中,将存留着自己体温的金属塞入衣服中贴在胸口。该去下一站了。他要找到莫扎特,他会的。

 

屋内的设施都堆了一层厚厚的积灰,推开门时风灌进来便被吹得漫天飞扬,叫萨列里忍不住呛咳,忙回身将门页掩上。如果不是要找莫扎特,他大概是不会再回来这里的;这过于狭小的房子却承担了太过沉重的含义,扑面而来的不是尘土,而是陈旧的邈远回忆,被酿成苦涩的酒,火辣辣地顺着嗓眼流下。

 

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莫扎特说,“萨列里!您看,我们在巴黎买一套房子怎么样?悄悄的,不叫别人知道,等以后我们都老了,就退休了住到这里来。巴黎多美呀!萨列里,您说好不好?”

 

萨列里能说什么呢?他看着莫扎特眼中星光的璀璨,分不清是倒映的夜空还是他心中的繁星;这样的夏夜,他坐在草地上,抚摸着莫扎特枕在他腿上的满头亮眼的金发,说,“好。”

 

他并没有告诉莫扎特,他怀念那个拥有着潮湿空气与贡多拉的意大利水乡。他只是说,好。

 

萨列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抑住鼻腔的酸涩,睁开眼打量这个一眼就能看尽的房间。冰箱贴是他们从各地带回来的,颜色古旧了;大叠大叠凌乱的纸页堆积在柜子的顶端,那是莫扎特写了却不愿意发行的歌曲,与萨列里从未打算示人的曲子。萨列里在莫扎特第一次将他藏起来的谱子拿在手中,在他眼前晃的时候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扶着桌子难以置信地听莫扎特欣喜地说,“多么美妙啊,萨列里!您也有如此的音乐天赋。真是太好了!来,让我将这些谱子放在一起吧!”

 

莫扎特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将谱子藏起来,也并没有好奇地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只是将萨列里的谱子与他自己的混放在了一起。也许只是莫扎特的粗神经,萨列里知道他一向如此;可萨列里就是忍不住地觉得,其实莫扎特什么都知道了。他清楚得很,莫扎特的粗犷下有着怎样的敏锐与慧睿;莫扎特总是不说。莫扎特总是知道。

 

萨列里看着那些纸张,忽地上前一步想要将自己的谱子抽出来,却被莫扎特扑倒在沙发上交换充满了喜悦甘甜的亲吻。

 

太荒谬了。萨列里忍不住地想,觉得自己已经亵渎了最纯粹的音乐。他的谱子怎么能与自己的放在一起呢?这真是……可心底升起的,被接受了的释然骗不了人。萨列里就是那时终于从黑暗与混沌中挣扎出来,拥抱了太阳,彻底敞开了心怀,而不是被动地默许着,恶劣地揣测着哪一天这个小天才会奔向下一个怀抱,甚至头也不回。

 

越柔软的地方,受了伤就会越痛。萨列里宁愿不要那颗珍珠,也不想被沙石日夜切割得鲜血淋漓。可他做出了选择,也不后悔,一直到现在依旧不。

 

莫扎特来过了。萨列里看到沙发上灰尘被擦出人形,意识到他刚刚就躺在这里。为什么躺在这里?他想到,可能是莫扎特根本不在乎这些积灰;但更大的恐慌随即淹没了他:如果是莫扎特已经虚弱到不能久站了呢?他难以想象,他不能接受,那样活力四射又光芒万丈的人变成虚弱不堪的模样,只是想想这样的场面,他的呼吸就滞涩了,胸腔也胀痛着。他快步走到沙发边,捡起掉落的相册,吹一吹积灰翻开了。

 

一颗金属五角星掉落在地上。

 

天哪。萨列里急促地呼吸,弯腰捡起那颗星星。天哪。他在心中重复着,他知道我要来,他是故意的,他在等着我,他给我留下了信息,他是有意的——紧急联系人,失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还有这些星星——

 

这是一场游戏吗?又或者是一个邀请?可是……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在病倒之后,如此匆忙?萨列里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但一转眼又从指缝溜走,消散在空气里,用尾音刻意地撩拨着他,却不肯给予最终的答案,叫他自己在若有似无间极力地寻觅。他一向不是太过固执的人,也很懂得放弃,于是他只是轻轻叹一口气,低头翻看相册。

 

这是他们的相册,可多数的相片却是莫扎特——萨列里视角的莫扎特。舞台上尽情歌唱的耀眼、唇角沾了奶油还拿着小匙专心对付冰激凌球的天真、拿着一瓶泡泡水蹦蹦跳跳玩得不亦乐乎的童心、躺在萨列里腿上安静睡去的恬然……因此萨列里觉得,尽管他的照片少之又少,这个相册却依旧装满了两个人的亲密与幸福;可莫扎特不这么认为,他坚持要给萨列里拍照。说来也怪,萨列里并不害怕面对相机,他总是能在半秒内扯扯西服衣角露出礼貌又疏离的微笑,娴熟得令人惊叹,可面对端着相机的莫扎特他就不免赧然,不好意思望过去。因此他的照片就总是在看着别处,脸上带着一点点的红晕与并不那么客套的笑容,跟与其他人合拍的截然相反。

 

莫扎特真的很适合在舞台上。萨列里用指尖勾勒已经泛黄的照片上莫扎特的脸颊轮廓,也回想起了曾经的痛苦与纠结——莫扎特太好了,实在是好得过分了。

 

通常一个人不会因为自己的爱人太好而痛苦甚至要推开他;但萨列里认为,那是他们的恋人还不够好。像莫扎特这样如天使般的人,与他做恋人,又怎么会不痛苦呢?萨列里看着莫扎特成为无数怀春少女心中的情人,看着无数人在台下为他呼喊到声嘶力竭,自己也只能是其中之一;他看着莫扎特冲着自己的方向飞出一个吻,随即身边的人都沸腾了,甚至有人近乎昏厥,他感到不恰当的嫉妒。在那一刻,他甚至想要用些小小的手段将莫扎特的双翼折断让他永远消失在公众的视线中,他甚至希望莫扎特长得丑陋无比最终只有他一个人肯看上一眼。

 

这样的想法让萨列里自己都觉得恐怖极了,令他自己都慌张。

 

他知道莫扎特没有这样阴暗的心理,那些拥抱、那些眨眼的小动作、那些对粉丝们的“我爱你们”都是单纯如同神爱世人一般的爱,可他依旧像是叫烈焰卷住了,挣脱不掉了,嫉妒得要用小臂上一道一道的伤痕才能勉强压制住暴虐的心火。

 

萨列里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凡人,他不可能留住天使的步伐;如果将真心交出去,很快就被摔碎啦。他恨这嫉妒,恨这占有欲,这让他觉得自己不洁,不该染指那天使更多。这样的人应当被所有人宠爱。萨列里想,但是自私又叫我做不到。什么样的爱叫人愿意同别人分享自己的光呢?主教我们包容、不嫉妒,可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做得到不嫉妒?

 

他不禁开始怨起莫扎特。这孩子深知他所拥有的天赋,那种令人不能对他说出拒绝话语的魅力。他天真烂漫,有恃无恐地散发着吸引力,又毫无留恋地扯走心脏当做战利品在胸口留下一个灌风的空旷大洞后蹦跳离去。气流冲进去,空腔就发出呜呜的鸣叫声;萨列里的表情是麻木的,那声音却如同哭号,为破败不堪的身体叨念着。

 

毕竟,他同千千万万人一样,不知道如何拒绝莫扎特的笑脸。

 

看,那嫉妒的烈焰彻底将他吞噬了,让他的灵魂都变成了黑色,让他仅仅是看到莫扎特都要条件反射地痛苦;事已至此,他没有办法再去爱莫扎特了。可他更没有办法恨莫扎特。

 

可笑的是痛苦到如此地步也终究不是他先离去的。莫扎特拽着他的手腕撸开袖管,露出那一道道的伤疤;萨列里本来是想挣扎的,可他终究没有敢真的阻挠莫扎特的动作,或许是有着顺从就可得到从轻发落的侥幸,又或许是他一贯的顺从终于深深流淌进了骨髓。莫扎特收敛起笑容的时候总是显得有些吓人,眉毛修得太尖太硬朗,一双眼睛布满锐利的锋芒,唇线抿紧,从每个毛孔中散发着侵略性如一只咆哮的雄狮。他问萨列里,“您说,您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您告诉我,让我帮您。”

 

萨列里觉得这好像是个关键性的时刻了。他隐约觉得其实莫扎特是知道的,他瞒不过莫扎特;他自以为了解莫扎特,却没有意识到其实早已被攻陷敞开自我——他意识到,说与不说就像是岔路口的抉择,终将通往不同的道路。

 

可他怎么能说呢?他怎么敢叫莫扎特看见那些令人作呕的肮脏心思,给他厌恶自己的机会呢?

 

于是萨列里沉默。而在这样的沉默中,莫扎特的表情也渐渐松放开来,变成一个暗恼又无奈的微笑,“既然您同我在一起这样痛苦,我就同您分开吧。”

 

萨列里意识到走了神的时候,他早已下了楼,站在熟悉而陌生的街上。雨又下起来了,空气潮湿而闷热,令人一阵阵窒息,他从楼下的铺子里买了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撑起来,想要继续前行,他漫无目的地迈步,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看见熟悉的背影。

 

莫扎特垂着头坐在雨幕里,就在楼下,他出门时如果不是走了神,是应该一眼看见的。雨越下越大,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街道上,本就稀少的行人匆匆低头赶路,楼上开始关窗收衣物,而店铺也都将帘子拉起遮挡雨水。莫扎特的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抱着腿将头埋在双膝之间,金发都因为这雨水变得狼狈,看上去沮丧又难过。

 

萨列里没有叫出声,心中没有预料的欣喜,而是无言地蔓延开的疲惫。他默默撑伞站在莫扎特身后,将雨水挡开。

 

莫扎特回头瞧了瞧他,显得并不十分意外,也没有很快活,只是带着淡淡的笑容,“您来啦。”

 

萨列里没有回答。他蹲下身,将伞举低了一点。

 

“可我要走了,您来迟啦。”莫扎特抱着膝盖摇晃,唇角是纯真的笑容,“我刚刚看到天使——父在召唤我啦。”

 

“您会好起来的。”萨列里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他垂眼将伞向莫扎特的方向稍微倾过去,露出半个后背,雨水泼洒下来让他的衣服也吸足了水变得沉重起来。

 

“不——不,萨列里。对自己的身体,我可比医院更清楚呢。”莫扎特像是听到了什么段子,回过身去抓住萨列里的手腕摇晃着笑出声,萨列里被冰凉的手激得一颤,似乎想要送上去一个拥抱,可最终也没有动作。

 

他像是没有听见莫扎特说话,顽固地、执着地重复着,近乎虔诚地叨念,“您会好起来的。”

 

莫扎特又叫他逗笑了。萨列里不知道莫扎特为什么总是要笑自己,揶揄的、开怀的、无奈的、促狭的,就好像萨列里就是莫扎特笑容的电源一样。莫扎特摇了摇头根本不和萨列里争辩,向后挪了挪身子靠在他的膝盖上,“您终于肯来看我啦。”

 

伞骨流下的水珠随着萨列里的手轻轻颤抖而跳跃出弧线,他的眼皮垂下遮住视线,依旧半蹲在莫扎特身后,双唇抿紧不做回应。莫扎特用了些力道拽他,他就麻木而驯顺地坐在莫扎特的旁边,冰凉的地面有着刺骨的寒冷。

 

莫扎特拽着萨列里的衣角,倚在他的肩上。他说,“好冷。萨列里,萨列里您抱抱我呀。”

 

冷吗?可是要来的、要走的,全部都是您啊。您想要我当做过去的五年我们从未分开那样,再给您一个拥抱吗。萨列里这么想着,表情木然,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莫扎特看不见萨列里的表情,茫然而平静。那视线并不落在他身上,而是放得很远很远。扫过巴黎雨幕下的热闹凡尘喧嚣,街边的梧桐树,铁灰色暗沉如铅的积雨天空,还有对面因大雨而生意冷淡,甚至关了灯的空旷咖啡厅。

 

于是萨列里抬手抱了他。在雨中,他的怀抱是干燥的,很温暖。

 

莫扎特合上了眼,唇角还带着一点笑容。他就知道,哪里有人能拒绝他呀。在他的生命里,他总是得到他要的。

 

萨列里还是抱着他。胸口的金属星星因为拥抱而被挤压,尖角压进肉中,有点疼,大概是留下了印记。萨列里看着那远处雨幕中蜷在街角安睡的落水狗,那狗显得多么心满意足。萨列里平静得很。

 

莫扎特回来了。大家都不敢相信萨列里真的这么快将他找了回来——甚至来得及吃上一份下午茶点。萨列里站在莫扎特的床边看着他笑容满面毫不愧疚地跟朋友们寒暄,觉得眼前的画面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后悔站在这里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在将莫扎特送回来的第一时间就离开,回去好好地睡一觉,犒劳一下昏沉的大脑,再接着处理各种各样的事务,而不是留在这里看着他到处散发魅力。

 

他转身,而莫扎特抓住他袖子的动作几乎快得不像个病人了。众人面面相觑,萨列里尴尬地不敢甩开又不好留下,只得垂着眼装什么都不知道;而莫扎特就无辜地抬着头看自己的朋友们,好像他们站在这里才是错误一样。于是众人纷纷草率地告辞就往外走,莫扎特笑嘻嘻地挨个应下,当最后一个人走出去合上大门,萨列里终于有了勇气质问莫扎特,“您究竟想要做什么?”

 

可莫扎特的眨眼又让他积攒的勇气流失得一干二净。莫扎特抓着他的袖子托着手指把玩,“您就不要走了,好不好?您留下来陪着我。”

 

这句话让僵局被打破,萨列里坐下来将莫扎特紧紧地扣进怀里,轻吻落在额上、鼻梁上、唇角上。莫扎特在他怀里躺得安逸,继续漫不经心地讲,“哎,您愿意啦。可我不是说这个呀,萨列里,我是说,您留下来吧,不要再回维也纳了;我也不做巡演了。《魔笛》也唱了两次啦,我觉得他们完全可以胜任,也不应该总依靠着我嘛,他们的才华都得不到发挥啦;您呢,您就抛下所有的公务,陪着我到处去游山玩水,好不好?就像我曾经说的,我们每天去多梅尼尔湖和阿波罗一起追赶天鹅,在旺多姆广场喂鸽子……好不好?您觉得呢,好不好?”

 

萨列里感觉到莫扎特拽着他袖子的手悄悄收紧了。他想起威尼斯漂浮着的一只只的贡多拉,想起圣马可广场同样洁白的鸽群,又看看怀里的莫扎特眼中写满的期待,那样璀璨的星光,燃烧着,热烈得令人窒息。

 

他想起医生沉重的脸色与惋惜的叹息。他想起莫扎特在街边的话。他想起刚刚那些人笑脸背后难以抑制的哀伤。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如此着急,为什么莫扎特敢于做出这样疯狂的赌局。

 

是啊。已经九月了,要入冬了。如果一个人,会很冷吧。

 

于是他深深呼吸,声音轻轻的、低低的。

 

“好。”萨列里说,又像是怕莫扎特听不清似的重复了一遍,“好。”

 

莫扎特笑起来,手上的力道也恢复正常,揽着萨列里让他躺上床,“好啦。我就知道您会愿意的。您很久没有休息了吧,黑眼圈都要出来了。来,您好好睡一觉,怎么样?”

 

萨列里点点头。他抱着莫扎特,终于是很温暖的了,消毒水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他觉得好像回到了五年以前那些热恋的时光,然而恍惚地,又似乎,好像还是没有回去的。

 

他沉沉地入睡了。

-------------------------------

感觉没什么伏笔,写得相当浅薄了(。)想说的话就都在文章里了,想要表达这样一种,只要他们都活着就不能改变,但也不能摆脱的情感。虽然写完了觉得更像是全篇回忆杀x

总之还是,他们俩可真好啊。

  218 21
评论(21)
热度(218)
  1. 共9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周容为度。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