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为度。

混乱人。各种杂食,生冷不忌,拆逆随心。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建议把我拉黑。

 

【摇滚莫扎特/萨莫萨无差】Killing Salieri[02]

Killing Eve AU.特工萨列里,杀手莫扎特。原剧也很有趣,推一下。

只有ooc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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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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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天堂的意面采购清单

 

萨列里赶到总部的时候,达蓬特正在与证物室的看管人员闲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上那密封袋中的正是现场的证物录音笔。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开篇话题是什么,但总之现在已经聊到了上司的克扣路费和深夜夺命连环call,估摸着如果再不出面打断,很可能达蓬特就要把他每天早起用多长时间洗漱都要抖出来了。

 

或许那位杀手想要得到我的私人信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萨列里在心里和自己开了个玩笑,站在门口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醒聊得正欢的两个人自己的到来,然后才施施然迈步进去冲着证物室的人点了点头。证物室的人大概也意识到工作时间和萨列里的同事侃闲篇不是什么好事,但老资格又让他多了几分底气,虽然理亏却并不怎么心虚,只是冲他一笑了事。达蓬特就不同了,萨列里行动一直很迅速,文书工作又是众所周知最消磨时间的,他到如今还没有写完巴黎的行动报告,听见熟悉的咳声表情僵了僵,抛接签字笔的动作一顿险些把它弄掉,好在反应迅速一把捞起。他斜着眼投去怨念深重的瞥视,却被萨列里视而不见撇到一边。

 

“抱歉麻烦您了。”萨列里的这句话当然是对着工作人员说的,关系越近的人在这种事上就越无所谓,他和达蓬特是多年的搭档,除了救命恩情估计不会有什么能让他们端着礼貌的架子。

 

工作人员笑了笑,“没关系,应该的。”

 

案件刚发生不久还没有结案,萨列里想要看看证物也不算分外之事。鉴于Theophilus的所谓“礼物”,萨列里实在质疑在证物室检查录音笔是不是一件好事。他与Theophilus有短信联系这件事并没有告诉几个人,主要还是怕招来奇怪的目光。知道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总窝在中央局死活不愿意出外勤的罗森博格,一个是天天和他奔波避都避不开的达蓬特。刚刚被杀手找上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联系罗森博格要求查ip,可惜对方似乎也有应对措施,罗森博格看着地图上在五大洲四大洋之间不断闪现的红点气得差点徒手掰了电脑。破解倒是难不倒他,可这是需要时间的,Theophilus显然对此把握得很好,当罗森博格能够确认他所在地点的时候,他早就换掉了手机号逃之夭夭了。

 

萨列里于是放弃了利用手机号追踪,又觉得保持联系也不是坏事,说不定哪一天就能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于是这样的短信通话就在一方的默许以及一方的坚持不懈下一直持续了下去。虽然萨列里默许了联络,可终究不敢让其他人知道。

 

说到底他并不是那么底气十足,说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他得追逐Theophilus,那么必须像是一个最普通的“警察捉小偷”的模式才行,最多是彰显出自己对于这位杀手的了解。如果被人发现这位“警察”甚至与“小偷”保持着联系,谣言与猜忌就能把他彻底毁掉。他太清楚这之间的弯弯绕绕了。但取出证物也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在这件案子看似查无可查的情况下,沉吟片刻萨列里巧妙地选择说了一个谎。

 

“我可能需要将证物暂且带走。刚刚我仔细翻阅了关于服务员达维德的询问记录,认为重建一次现场,可能会令他想起更多的细节。现如今任何细节都可能成为突破口,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最迟明天我就会将录音笔还回。”

 

工作人员狐疑地抬头盯了他一眼。这个听上去就像是借口的说辞反而令人有些无处反驳,最多也只能质问一句“真的有必要吗”,而萨列里只需要咬定再微小的可能性也应当尝试,终究还是会成功。而且这一支录音笔里除了杂七杂八的莫名其妙的录音之外就是政客的录音,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重点——说白了,就算丢掉了都不会影响什么。

 

萨列里保持着平静的表情,片刻就见那位工作人员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尽管欣喜从心中蔓延开,他依旧不动声色,与平常无异地拾起桌上的录音笔揣进手提包里,道了谢就准备走。达蓬特对萨列里显然要了解得多,显然是猜到了什么,带着满含意味深长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于是萨列里同样用眼神顶了回去,转身便向外迈步,当一脚踏出证物室的时候又停顿下来,声音低沉地回身嘱咐道,“达蓬特,你的报告拖得太久了。上面勒令你在月底之前补上,否则工资、年终奖金还有未来五年的职位升迁想都不要想了。”

 

“……。”达蓬特目光阴沉沉的,唇边的法令纹深似沟壑,毫无形象地瘫在椅子上面对着证物室工作人员投来的同情目光,冲天花板翻白眼。

 

做戏做全套,萨列里既然用了那个借口,就至少要去安全屋跑一趟。本来警方已经打算停止调查释放无关人员,他也不会拖着这样一件已经事态清晰的案子害得戒严与保护的警力部署继续二十四小时倒班,平白惹人不快。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利用这半天时间把戏演足,晚上仔仔细细调查一下录音笔,不管有没有收获都在第二天还回去,爽快地让警方封存档案,这样也算给未来几个月的同事留一个好印象。

 

达维德看上去正是一般服务员都会有的样子,见多了奇奇怪怪的客人也习惯了各式各样的要求,在警方的注视下刚开始即便有局促到了现在也处之泰然了,毕竟案件跟他确无关系,只需要反反复复地叙述当时发生的情况,最后就能得到释放。看样子他最担心的还是以后的工作问题——尽管与案件毫无瓜葛,但是生活就是如此不留情面,你总要为别人的事情买单,牵扯进莫名其妙的杀人案件后还能不能继续在原酒店供职就是一个问题了。

 

萨列里和他坐在两个相对的沙发上,交叠双腿展开文件夹,又从前胸的口袋里抽出一支圆珠笔按开,摆足了调查的架势。达维德双手握在一起垂在膝盖之间,眼神从他身上转过一圈复又荡开,接着忍不住又打量两眼,以此循环往复。于是他轻咳一声,“达维德先生,酒店的服务员,案发当天是你帮忙投递的请柬,没错吧。”

 

礼貌起见,一直到得到了肯定他才翻过档案的第一页,继续发问,“那么请您形容一下对方递给您请柬时的具体情况。”

 

抬了抬手示意对方暂且不要发言,萨列里向后靠在沙发上,目光中某种不自觉流露的强势让他的谦逊少了几分真实性,却令说服力增强,“我知道您已经描述过很多次。但这一次请您不要用以往的方式来进行回忆。我会播放录音,引导您回到当天的情境中。您需要做的就是将关于杀手的细节毫无遗漏地告诉我,即便您认为那是废话。有用与否,我自然会判断。这样说,您清楚了吗?”

 

“好。”达维德明显地呆愣了一下,大概是过去的几天内从没有人这么盘问过他。大多数人都是功利心极强地希望他能够回忆起一些异动或者标志性的特点,可他只是从门缝里接过了一张请柬而已,对其他一无所知。面前这个人则不同,他比起破案,更像是想要构建起杀手的更加血肉丰满的侧写,重点不在案情上,而在于杀手本人。可达维德是不敢说出来的,他迟疑片刻,开始了叙述。

 

“大概是晚上九点左右,前台接到一个电话,说507的客人需要帮助。当时我刚好没有其他的事,就去了那里,准备看看客人需要什么帮助。对了,如果您需要知道的话,我是从西边的楼梯口上去的——”达维德观察了萨列里的表情,又看了看他悬而不落的笔尖,轻咳一声,“咳,您看,我傻了,这个是无关紧要的。当时我上了五楼,那间房门是紧闭的,我就敲了敲。房间的隔音很好,而且铺了地毯,我听不清里面有没有传来脚步声,过了几秒钟,房间门拉开了一个缝,他对我说了一番话……”

 

萨列里于是按下了录音笔的play键,将最后一个音频文件播放出来——麻烦您将这封请柬带给我的女士,餐厅12号桌那位蓝裙的美丽小姐。

 

达维德明显地咽了一口唾沫,显然意识到了自己曾经处在一个多么危险的位置,重重点头,“对,对,是这段!他从门缝里伸出两根手指把邀请柬递了过来,还夹着一张十欧元的钞票。那个我不敢留着,我已经上交了!我……”

 

“您当时没有觉得这种方式很奇怪吗?”萨列里打断了他开始慌乱的描述,抿着唇,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场景叙述中,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正用圆珠笔尾在唇线上来回滑动。

 

“有,怎么说呢……就是,也有客人会因为洗澡之类的,不太方便,就只从门缝里接递东西。但是那个,一般是女人才会做的吧?大部分的男性客人都无所谓裸露着上半身之类的,随便围一条浴巾就好,毕竟更方便。不过我也没多想,就觉得那位客人是比较内向……”

 

萨列里在他的声音中缄默不言,眉心渐渐紧蹙,忽地开口再次打断了他,“您稍微停一下。我注意到,您用了‘他’这个代指?”

 

达维德显然不能理解萨列里究竟在质疑什么,怔愣了片刻,斟酌着小声开口,“是,是的……这怎么了?呃,是我说得太含糊了吗,您的口音听上去不像是本地人……”

 

“不,我只是有些疑惑您为什么觉得那是一个男性,毕竟您并没有当面看到杀手的面容或听到声音不是吗?”

 

达维德也许是误解了萨列里话中的意思,手足无措地慌乱解释,有几分焦急开脱的意味,“他当时不是伸出了两根手指吗?甚至隐约可以看到半个手掌!我向上帝发誓,那样骨节分明又修长宽大的手,我只见过男性有;除非她是位有着庞大骨架和有力双手的女士。”

 

萨列里伸出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达维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面前这位形容严肃的警官脸上似乎有笑意掠过,当他再仔细观察时,依旧是冷静而礼貌的神色,并向着他略微点头。他便也不再深究,毕竟重要的是这一切即将过去,明天他就将开始新的生活。

 

人终究是个漏勺,重要的不是漏下了什么,而是留下了什么。

 

这就对了,萨列里想,这就对了。如果不是这种漫无目的的问法,单单要询问如何抓捕这位凶手破获案件,是难以得到结果的。只有抱着对杀手本人的好奇才可以得到这微不足道的一点信息——或许对别人而言是没有用的,知道Theophilus是男性又能够如何呢?男性连环杀手可比女性更多,范围也更广,前功尽弃的同时又扩大了搜索范围,分明是五雷轰顶的坏事。但萨列里只觉得这证明了他对这位杀手的了解依旧是旁人所不能企及的,他觉得……庆幸。就像是从一场天灾中存活的那种死后余生的庆幸。

 

达维德只是普通的服务人员,并不了解这位连环杀手的消息,看样子调查的警员们也并没有费心强调这是一位“女士”——达维德默认这是男人,警员默认这是女人,只当他因为男性的录音而将Theophilus错认为男性。

 

毕竟“从门缝中递出请柬”这个描述,谁能想到仔细问一问究竟是怎样递出去的呢?

 

而萨列里什么也没有说,谁也没有告诉。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那条他看不清是否断掉的桥随着雾渐薄而开始明晰露出狭窄却连贯的前路,于是怀揣着这份秘密结社般的隐蔽欣喜,他继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向着未知却笃定的黑暗小心翼翼疾行。他回到自己的租屋将录音笔的文件在电脑上呈现出来,像检查圣诞树下的礼物一样挨个点开跳跃着搜查。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完全不出意外,除了被害人被迫录下的三条语音之外便全是莫名其妙的杂音与乐段,压根不像连环杀人犯所使用的录音笔。

 

他想告诉我什么?这是要告诉我这录音笔不是他的,而是某个和他有关系的人所使用过的吗?那么从这里可以调查出他的行踪?萨列里按着太阳穴,轻轻对自己说,从他的思维、他的角度出发,这是他送给我的礼物。

 

礼物。萨列里想,一个谜题就是盒盖上的锁,解开它。解开它,这礼物一定是绝顶美妙的,或许Theophilus是杀手,但他绝不是个品位低下的人。这礼物将叫自己战栗,他的手在迷雾中摸索,而音乐就这样播放伴随着他的思绪飘扬。他的礼物不是叫我逮捕他,我们的小游戏不应该出现捷径,就算常规的作弊被允许,真的递上标准答案的手段依旧是互相心领神会地明令禁止的。丢掉特工的惯常思维,追随他,追随这未曾谋面却心灵相通的人命收割者。萨列里闭上双眼,他的手不自觉地相互紧握,顶在额头上以求思绪的通达,他想必不知自己看起来的样子就如同向神灵祈祷的信徒——大概不知。

 

于是他听那音乐。他从未听到这样的音乐,音符与音符之间是生命的连接线,就像缀成一片的灵魂在摇曳,那也许不是音乐而是一种以声音形态存在的生物,它们从这支录音笔蹦出来围着萨列里踢踢踏踏地转圈嬉闹,而他觉得如果这生物拥有自己的姓名想必就是Theophilus。

 

——他的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欲望,他要知道这是哪位大师的杰作,一定要;即便这是已过世的某位作曲家,至少也要知道他的名字。他不愿承认——天啊,这个念头叫他的胃开始痉挛——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或许、应该、大概比他更加了解Theophilus。不,不如说他与Theophilus简直是灵魂上的契合。

 

萨列里开始感到嫉妒了。

 

他钻研、追踪,在世界间随着这位杀手的脚步不断前行,拨开迷雾,如果结果就是看到另一个人正和自己的目标站在一起的话……凭什么呢?他想,应当是一分努力一分收获的。这并不公平,他已经将太多献上,怎会有人配得上更高的馈赠?可如果那个人奉上了更多——或,那个人只是个与他不同的,恰恰好和Theophilus拥有最高契合度的灵魂。萨列里不知道哪种可能更让他难以接受。他不情愿有人为了Theophilus做得更多,也不情愿有人做得更少却得到了更多。他像明知通往错误的地点,选择哪一条道路都心焦气燥。

 

虚伪。他听到有人嬉笑着说,然而当他抬头时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形或类似物,只有手机接收短信的震动。他头一次没有心思去看那短信,因为同样的声音响在他身后,那个人或者什么东西对他轻蔑地笑,说,虚伪,萨列里!他急急转头望过去,一片虚无,柜子被夕阳惨烈燃烧的光辉打出成片浓重的阴影,那个声音悬在半空中,说,虚伪,你根本不恨天赋,你享受天赋,你只恨比自己更高的天赋生长在别人的身上,安东尼奥·萨列里。

 

不。我没有。不是这样的!萨列里几乎要喊出声来;这时衣装整齐的达蓬特茫然从门缝探进头来,“萨列里,你在和谁讲话?”

 

不是几乎。天父啊,不是几乎,他真的叫喊了出来,萨列里这才意识到。他的掌心浸透汗水,身体发寒像被丢进南极的冰水中和企鹅浮沉,抬起手疲惫又沉重地摆了摆。达蓬特挠了挠发卷丢下一句关怀,“别太勉强自己了,萨列里。我去和证物室那位员工吃个便饭,你……”

 

啊。那是一位女员工,好像。萨列里想,并打量了达蓬特刻意熨烫过的西装,“便饭?”

 

回答他的是响亮的合门声,这把他轻轻出一口气的声音彻彻底底掩盖了过去。萨列里感觉到一种失控的恐惧,他开始叩问自己追逐Theophilus的初衷,并惊惶地发现他永不会减少任何一条,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增加着条目,现在这个素未谋面的人竟好似他生活的一部分。无法中止,无法割除,他想起那天冰冷的红与僵硬的白,像是油汤凝结的两种意面酱料,然后Theophilus——或者是天父、命运——用尖锐的叉子抬起了一根倒霉的叫伽斯曼的面条,随意在这些酱料里滚过一遍,甚至不必加热就囫囵地吞吃下了肚。那贪婪的口!那邪恶的掠夺。萨列里本人并未意识到他的思绪有多么混乱。他被原因各异但表现形态如此相同的各种恐惧夹在缝隙间,肺泡的空气都被压得漏出口鼻,这音乐就像是导火索,他绝望地想,关掉他!关掉这来自撒旦的音乐。

 

他伸出手,指尖却悬在空中;那个光标下的尖锐三角像锥刺戳进他的心窝,叫他动一动都觉得疼;这音乐充满了他所追逐的标识,他无法关掉它——多可笑!他无法关掉它。

 

萨列里拿起了手机。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为什么要杀我的老师?此时他反倒像期盼着什么一样地等待着,可那声音没有响起,寂静如夜。他垂眼删除了这一行文字,第二次敲打键盘。杀害伽斯曼是出于您自己的意愿吗?……发送键始终没有被按下。他发出信息,往往是不期待回复的,那些都无所谓,因此他可以冷静地点击发送;但这次不同,他期望答案,并害怕着预料中的任何一种;他便丧失了这种往日的勇气,被捆住手脚不能动弹了。于是他删去文字第三次迅速打出一串单词:

 

【作曲家是谁?】

 

回复来得如此之快,萨列里甚至怀疑这是早早编辑好的消息,只等着他发信就立即给予回应,Theophilus的欢快甚至从手机屏幕里扑了出来,手机系统的默认字体都像被他用魔力扭转了一样收尾仿佛带着翘起的潦草笔锋:

 

【我就知道您会发现的!我必须为对您缺乏的信任道歉啦,您依旧还是最了解我的大师——啊,您说作曲家?那支录音笔里面的曲子吗?我的那位朋友可一点都不腼腆,所以告诉您他的尊姓大名也无妨啦,Amadeus,大师,或者您可以叫他Amade,这里面可都是他最喜欢的作品啦!您告诉我,您觉得怎么样?您也一样喜欢吗?】

 

萨列里阅读信息咀嚼用词,“最了解我”——他的舌尖涌上一种喜悦的清甜,像白巧克力融化的甘香;“也一样喜欢”又叫陈皮泛着干的苦味掺进了味蕾。这个人将话都讲得太过轻易与飘忽了,他不明白最字是不是习惯性的夸张,更不明白也字是不是下意识的真挚。这样的人是无法揣测的,只要披上了随性的皮,内里便被隐去了。

 

【尽管不算规矩,但胜在精妙。】

 

他如此回复,斟酌了无数次的结果。他想要批判这音乐,却无端由地觉得恶心,他无法昧着良心将令他与Theophilus联系在一处的乐章判定为粗劣,或者说他难以对着这位杀手扯出这样的谎。这对于特工而言是多么致命。他如此自嘲地想,依旧用尽他全部的狡猾打下这一句,按下了发送。

 

谁又说不规矩的东西便算不上好呢。萨列里再次听到滑稽而嘲弄的大笑,虚无缥缈令人摸不透距离,在脖颈后或六英尺之下纠缠上来。他几乎以一种颓靡的方式习以为常了,也不再试图转身去寻找;那笑声里透着一种恶劣的快意,充满令人不寒而栗的攻击性,让他恍然以为身处疗养院中,也许隔壁的人就扑在护士的身上,抬起头来脸上喷满粘稠血液。理智告诉他这都是幻想,可那样的奇诡大笑,还有怎样的人可发出来呢?

 

【是吗?那就是吧,大师,规矩是谁定的,律法又是谁总结的呢?告诉您,那些都是叫一窍不通的庸人也能至少附庸风雅的道具,是只要有开水谁都能冲泡的方便面,是机场的残疾人通道!真正的才华怎么会顺从于规矩?那才叫颠倒黑白呢。规矩就是一副烂耳机!您可不要用它去听,您要让音乐三百六十度地包围您,您得忘掉那些刻板,从枷锁中挣脱出来——您要面对内心才行!您要知道,没有什么是看不见的,也没有什么是听不见的;看不见就将眼罩取下来,听不见就将耳塞扔掉。多听听Amade吧,他的音乐将向您敬上我的一千次亲吻。】

 

他却被这高尚又纯粹的音乐魇住了。从这一刻起他才相信人类的自制力不堪一击,他明白为什么即便心无绮念的人也会初尝禁果,为什么不加修饰的纯真叫人欲罢不能,而冰凉的手顺着他的颈子拂上去。那不像人的手,滑腻得过分了,像乌贼的触梢卷着脖颈压迫大动脉和呼吸道,耳边低低回响着窃笑。

 

你知道他是谁的,安东尼奥·萨列里,带着眼罩才能什么都看不到。那耳塞已经被Amade和他的音乐取下,就像战利品一样——于是这时你才意识到为自己套上了怎样的枷锁,营造了一个怎样的乌托邦。

 

“安东尼奥。安东尼奥?”

 

那个声音在对他说话,萨列里感受到手机的微热,那些字符飞出了屏幕,空调散发着嗡嗡的白噪音,使人昏昏欲睡。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被音乐裹挟着进入了另一个国度,这国度中一切都恣意地以自己的姿态生长与放纵,活得像一群野兽,蛮横粗俗又快乐。他是格格不入的,他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入侵者。夕阳落山了,屋里的光亮被阴翳取缔,电脑屏幕的播放器上万花筒似的旋转的波纹依着音乐的节拍荡漾,窗外偶尔有车开过,轮胎碾压地面的细碎声响沉闷极了。

 

萨列里迷瞪地向门口抬眼望去。惨白的面颊,咧着的鲜红嘴唇,卷曲的滑稽假发,还有不断向下滴着殷红颜料的戏服,这位不请自来的小丑先生正对着他发出与刚才如出一辙的嘲笑声,并抑扬顿挫地、诡吊地喊他的名字。

 

“安东尼奥·萨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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